甘學軍：從文員到儒商

    甘學軍，1962年出生，仙桃沙湖人，1983年畢業于中國人民大學中文系，曾任文化部黨組秘書、國家文物局辦公室副主任等職。1993—1997年任中國嘉德國際拍賣有限公司副總經理，1997年—2001年任北京華觀文化發展有限公司總經理，2001年創辦北京華辰拍賣有限公司任董事長兼總經理至今?，F為文化部文化市場發展中心藝術品評估委員會委員、中國古陶瓷學會名譽理事。

（一）

    北京裕民路北環中心大廈。剛剛結束一年一度春季拍賣會的華辰公司內顯得有些平靜。員工們在案前忙著后續工作，從拍賣會場上撤下的展框整齊地堆在倉庫里，等待清理。而那些價值不菲的拍品則被精心放進保險庫房內，靜候著拍賣會上志在必得的新主人到來。
    提起拍賣，很多人腦海里會浮現這樣的畫面：名流與富商云集的會所里，一件有著數百年歷史的藝術品伴著清脆的槌響聲，以千百萬元的價格成交，被不愿透露姓名的買家收入囊中。幾分神密感，又攙雜著幾許貴族氣。拍賣，這一在西方有著悠久歷史的古老行當，現在也已經在中國獲得新生，伴隨著日漸繁榮的拍賣市場而飛速發展。
    甘學軍，被業內人士稱為大陸拍賣行業里的少壯派，親眼見證了這個市場從無到有的歷史，也帶領著同樣年輕的北京華辰拍賣有限公司，親歷了這個市場從平靜到火爆的過程。
    “從文化部的年輕干部，到下海經商，從參與創建嘉德拍賣公司，到２００１年創設華辰公司，很慶幸自己沒有被市場這個大海湮沒！”華辰公司董事長甘學軍這樣評說自己的創業經歷。
    ７年來，北京華辰拍賣有限公司拍賣成交額年年攀升，在行業內的人氣指數也不斷攀升，成為中國藝術品拍賣市場上的主力機構。２００６年華辰公司被評為ＡＡＡ級拍賣企業。
    總是保持著溫文爾雅、謙遜微笑的甘學軍，自稱為書生。這位來自仙桃沙湖水鄉的儒雅商人，娓娓講述著他的人生故事。

（二）

    西裝革履,連襯衣袖口都扣得規矩的甘學軍有一股特別的氣質。在京城拍賣行業，他和別的老板不一樣，他以深厚的學養和文化底氣，在他們中間出類拔萃。
    他用一個文化人的氣魄和勇氣，將京城藝術品拍賣市場“攪動”得風生水起。他的一次“紅色經典”拍賣的運作，使華辰公司聲譽鵲起。
    ２００６年春拍會，甘學軍從海外征集到一件特殊的拍品，一幅毛主席畫像。說它特殊，是因為該畫是天安門城樓上懸掛的《毛澤東像》的母本，畫作者為我國杰出的肖像畫家張振仕。由于公司致力于紅色經典的發掘，收藏者愿意將藏品交給華辰公司來做。在拍賣前與該畫稿的收藏人簽下１２０萬元的合同，并著手進行這幅畫稿的宣傳。一時間，網上和坊間流傳說甘學軍要拍賣天安門城樓上的《毛主席像》，西方媒體也加入炒作，公司和甘學軍面臨前所未有的壓力，此事引起了國家領導人的注意。最后，經過多方協商，該畫以350萬元的價格由國家博物館收藏，使這個紅色經典作品有了圓滿歸宿。
    在京城拍賣行，甘學軍以敏銳的眼光，獨辟蹊徑，在國內拍賣行首開影像品拍賣，開拓了拍賣行業新的發展空間，產生了中國影像藝術品交易指數，通過他創設的平臺，郎靜山、徐肖冰、侯波等一批老藝術家的影像作品走進拍賣會場，他們的作品通過拍賣，走出封存久遠的歷史檔案，歷史與藝術價值被重新挖掘出來。
    拍賣公司是一個中介機構，是一個從事藝術品交易的平臺。從事拍賣行業，對個人的要求非常高，它需要足夠的理性和嚴謹。它不僅要求從業人員具備基本的鑒定知識，還需要有綜合的素養，并同時有很高的經營、管理、銷售的能力，甚至于從業人員的不良生活習慣也成為行業的考量要素。
    甘學軍說，從事拍賣業，你要從那些假貨當中挑真貨，在那些無數的神話和編排精巧的故事當中，辨別它們的真偽，這是考眼力，考心態的活，有時候心態把握不住就會被那些精美故事打動，從而影響你的鑒定結論。鑒定靠的是經驗，而經驗來自于不斷地學習，不斷地積累。比如說對于古畫的鑒定，有時對一幅古畫拿不準，就到故宮博物院去看，找一些知名專家鑒定，在求助的過程中不斷的學習，一次又一次地增加經驗，增加積累。
    甘學軍說，許多拍品觸動心靈的就是它的歷史價值和文化內涵，當拍品的歷史和藝術價值被挖掘出來，感覺到自己的付出很值得。比如許多當代作品通過拍賣公司的推介，一些無名的藝術家得到社會的認可，并得到很好的成長。他說自己最大的收獲就是發現。
    信用是拍賣業的立命之本。甘學軍對此有著深刻的認知。他說，信用原則非常古老，一紙合同，是一種精神上的托付。拍賣業紅火的原因之一，就是在社會缺失信用的情況下，拍賣提供了公開公正的交易平臺，讓人感覺透明度更高。信用是拍賣業從業人員的職業操守。華辰在招收員工和設計管理時，都強調職業操守。每個員工招進來，甘學軍都要與他們談話，灌輸的就是信用。
    憑著良好的信用和較強的專業能力，華辰公司的業務不斷得到拓展。拍品涵蓋中國書畫、瓷器工藝品、油畫雕塑、珠寶首飾、影像藝術和郵品錢幣等眾多門類。甘學軍征集拍品的足跡從內地的北京、上海，擴展到香港、臺灣。連一向對誠信度有格外苛求的日本人也和甘學軍有了合作。東京一個客戶將已珍藏三代的“傳家寶”交給甘學軍，價值百萬的藏品，只打一個收條，就讓他背上“寶物”返回中國。

（三）

    1983年，以優異成績從中國人民大學中文系畢業的甘學軍，幸運留京，分到了文化部，而他的第一份工作居然是做值班員。
    他每天面對的是３部電話機，那是文化部機關分別與上級機關、機關內部和對外的電話。他的工作就是接傳電話，做些簡單的電話記錄之類的工作。剛開始他很不習慣這份工作，那時他滿腹經綸、躊躇滿志，部機關大學生很少，當時還有點委屈的感覺，而蟄居在心中的那份心理優勢卻漸漸地萌動起來。
    “我是學中文的，就算是守電話，也要做得和別人不一樣，一定向領導表現一下自己的能耐！”
    甘學軍很快找到突破，他從接傳電話中，得到許多信息，并結合文化部領導工作，編成領導活動安排一覽，贏得不少贊許聲。他覺得還不夠，他發現機關訂的報紙特別多，領導一定看不過來。他就從當日的各大報紙上摘錄有用信息，并將這些信息進行匯編，為領導提供參考。他每天提前一個小時上班，趕在機關上班之前完成《信息》的編輯工作。他一個人承擔了摘編、油印、裝訂、分發等工作。他的《信息》每日一期，當領導上班時，《信息》已擺到了案頭，這樣一干就是兩年多時間。
    因此他當值班員也干得如魚得水時，他的工作得到了文化部領導的認可，認為這個年輕人是做事的，而且有主意。那時他的目的很單純，就是想證明一下自己是與眾不同的。他用真誠和勤奮表現出自己是一個富于進取而且是值得信任的人。
    就這樣，甘學軍在他２４歲的時候被提拔為正處級的黨組秘書，成為文化部機關最年輕的正處級干部。
    甘學軍說，付出的不要太在意回報，也不要擔心自己懷才不遇。即使在逆境中也不要自暴自棄，在當今社會，只要用心去做，就會有成功的機會。抱定這樣的處世理念。他作了人生最大的一次選擇。
    “也許是因為在文化部機關太順了，所以做得有點乏味了，覺得自己好像還應該有更大的能量?！备蕦W軍說起自己下海時的初衷。
    1993年３月，他從國家文物局辦公室副主任的位置上選擇了離開，進入了一個他全然陌生的領域，拍賣行業。那時公職人員下海經商成為一種潮流和時尚，不甘平庸的甘學軍對搏擊商海的艱辛并沒有太多的考慮，在朋友的邀請下，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加盟到嘉德國際拍賣公司的籌辦之中。
    從此，甘學軍開始在商海里打拼。學中文出身的他有著中國傳統文化人的品格，他更注重追求精神上的境界與完美。為人處事，只要是他認定的，就會全力以赴，把事做好，做到底。從嘉德公司業務老總到自己創辦文化公司，再后來應邀出任榮保齋拍賣公司老總。期間雖然品嘗過創業的艱難，體味過商海的詭譎。但他仍然保持了一個文化人的單純和執著，保持了一個書生的人文品質。
    在北京文化藝術市場的上摸爬滾打，使他積累了更加豐厚的經驗和人脈。２001年，藝術品拍賣市場還處于大發展的前夜，甘學軍和他的志同道合者以靈敏的嗅覺，感知到了機遇的潛在。甘學軍再次作出了與眾不同的判斷，他在工作感言上寫：我們有能力在市場的核心部位切下一塊蛋糕，分享一份我們應得的成果。
    華辰拍賣有限公司就在這一背景下誕生的。

(四)

    甘學軍經常跟他的員工們講自己農村生活的經歷。他自抖家丑，“我在上大學之前，沒穿過一件新衣服，來北京上學前父親才給我買了兩套秋衣，一套藍，一套紅。父親要送我上北京，我不讓，我和三個沙湖同鄉坐乘機帆船到武漢，一同來到北京上大學，那年我十七歲?！?BR>    甘學軍家兄弟姐妹７人，農家生活的貧寒讓他從小過著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生活。但父母卻和水鄉農家一樣，十分崇尚教育，生活再苦也要讓孩子們讀書。
    甘學軍從小就喜愛讀書。他立志刻苦學習，一定要跳出“龍門”，離開僻壤之地，不再重復父輩的生活。這幾乎成了他學習的動力。生活上的貧困讓他很早就立下志向，而學校生活又能讓他找回自信。在沙湖中學，他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１979年，甘學軍以優異成績考取中國人民大學中文系，實現了他人生的第一個夢想。
    在大學期間，他仍然保持了一個農家子弟的勤奮和節儉。教室、圖書館、宿舍，三點一線，成了他生活的全部。為了省錢買書，他總是吃最便宜的大白菜。他曾兩次將父母為他添置的新衣服賣給同學，換來他想要的圖書。一次將一件白的確良襯衣賣了７元錢，買回一本《英漢詞典》，大二那年，他將一件防寒大衣換回了《辭源》。那時他有有一種渴望，那就是通過知識來改變人生、改變命運。
    在商海的成功，讓甘學軍更多了一分社會責任和回報意識。在藝術品市場上游走，他更看重的中華五千年燦爛文化的傳承，更多地從一個文化人的視角去做推廣和傳播工作。他先后出資和策劃出版了大型科普圖書《國寶的故事》、《歷代帝王及名臣》等。其中《國寶的故事》出版發行引起社會廣泛好評，在全國獲獎。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李長春稱該書是進行愛國主義和傳統文化教育的一個最好的教材。
    而對于養育自己的一方水土，甘學軍更是充滿牽掛。他說，對于家鄉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永遠都無法抹掉的情感，是家鄉的水土把他陶冶成一個文化人，使他保持了作為社會人最本質的東西，那就是做人的質樸和善良。是家鄉水鄉文化的積淀，讓他身上賦有一種獨特的人文品格和秉性，這讓他終身受益。每年他都會回鄉省親，關注家鄉的發展。在文化部工作期間，他還對家鄉的文化事業給予支持。